小冬至没由头的觉得伤感，他没法讨厌这位一直照顾着他的娘亲，眼圈一点一点的红，又小跑着回去继续拨那块小石子。
风雪不住的往山洞里灌，小冬至打了个寒颤，又有些饿，恍惚间，他把玩了半天的那块石子咬在了嘴中，这石子很硬，咯的牙有些疼。
小冬至被冻的手指苍白，甚至有些发紫，他眼里很空，满是茫然，看着石子背面满是点点小巧的牙印，深浅不一，密密麻麻的，旧的叠新的，小冬至这才反应过来，他咬过很多次了。
却一点儿也不记得，一点儿印象没有。
记忆已经开始错乱了。
天空泛着雾霾霾的蓝色，风卷着寒风的湿气，吹散了许多血腥味。
冷白的雪与刺目的血交织着。
这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，吃的第三个人。
还剩下……一、二、三，哦，对了，第三个已经被冻死了，只剩下两个侍卫了。
小冬至的眼睫颤了颤，全身被冻的僵硬，慢吞吞的去扒了一捧雪吃了起来，冰冰凉凉，毫无滋味。
每一个被吃的侍卫眼中都是心甘情愿，脸上没有任何悔色。
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。
小冬至很不理解，但这些侍卫对此如飞蛾扑火一般，甘之如饴。
当一个人这样做的时候，小冬至坚信自己没有错，是他们错了。
当十个人这样做的时候，小冬至还在固执的坚持。
但当一百个这样做的时候，小冬至动摇了，他开始反思，是不是自己的问题，为什么自己觉得很奇怪的事情，在这边显得那么正常。
人可以不是人，但人的存在却要为了某些人。
为了那些所谓的高一级的人而活，为他们而牺牲自己。
冬至时节，雪染白了地；血却印红了天。
小冬至牙齿被冻的发颤，手指没有半分知觉，只能一下又一下用那块双色的小石子用力的划自己的手，划出来了好多血。
感受得到疼，才能感受到自己尚且活着。
皇后又喃喃低语，说着：“冬至到了……”
小冬至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字，会发抖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害怕。
他回头看时，皇后的一只手已经被啃掉了，血肉模糊。
他像是幡然醒悟，原来周围的那些侍卫，已经全都被吃掉了。
当时的王夫人刚满十八岁，却是饿极了，看着姐姐的样子，只能不住的颤抖，姐姐却用她仅存的一只手臂招呼她说：
“吃吧，没关系的。”
皇后也是心甘情愿。
那年的冬天格外的长，鹅毛大雪无边无际，长到可以掩埋所有的凄凉与无奈。
小冬至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熬过了这个寒冬，明明怎么也望不到天光，明明未来已经褪成了灰白色。
皇后终是死去了，没有撑过那年寒冬。
皇上说，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。
小冬至扬起稚气的脸，脆生生问道：“你也会吃了我吗？”
皇上信誓旦旦的说，不会。
小冬至笑了出来，皇上明明也跟皇后说过同样的话。
那些死去的侍卫明明长的不同，却让小冬至觉得，千人一面。
小冬至从那些侍卫的脸上，预习着自己未来的神情。
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只会顺从、麻木不仁、愚忠愚孝的人。
他闭上眼睛，坐回了那块大石头旁，听着雪缓缓落下的声音，内心深处，是静谧安详。
恍惚间，岁月静好。
—
他知道，他们都没有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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